“妈妈根本不爱我，只爱她的树。”这是18岁之前，白国才对母亲的真切感受。
殷玉珍（后）和儿子白国才驾驶着电动摩托车行驶在林间。
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？白国才的妈妈，是乌审旗无定河镇农民殷玉珍，也是全国劳动模范，这位种树30多年、7万多亩的农妇，被称为“治沙女王”。可是从她自己孩子的成长经历来看，殷玉珍对孩子好像确实付出不够。
白国才说，他很小的时候，就被“流放”到姥姥家。
幼年时期，白国才对家的记忆就是毛乌素沙地的漫漫*沙，对母亲的记忆也极少，只记得回一趟家很是不易，往往是姥姥背着小小的国才，在沙子里走十几公里、花费五六个小时，走走歇歇，疲惫冲淡了久别后的喜悦，短暂的相聚后，父母又去种树了。
“种树、种树，一直在种树……”在他的记忆中，父母就是种树的。在最需要母亲陪伴的岁月里，白国才每年只能见到妈妈几面。小学是在姥姥和姨姨家寄宿，上初中后住校，回到家妈妈肯定是在忙碌，为此，他心里对妈妈总有一股“怨气”，他一度觉得妈妈不爱他，只爱她的树。
殷玉珍（右）和儿子白国才在沙漠中种下松树苗。
那是小学时期的一次假期，白国才也跟着父母去种树，在帮忙递树苗时，不小心把小树苗的头折断了，妈妈一把夺过树苗，眼里满是怜惜，鞭炮般噼里啪啦的责骂随之劈头盖脸而来。白国才又气又委屈，从小积压在心底的怨气一下子喷涌出来：“你就是不爱我，只爱你的树！”扔下这句话，白国才独自跑了，他坐在离家不远处的沙梁下，等着妈妈来寻他，幻想着妈妈为他擦干眼泪并温柔道歉。可是等了一下午妈妈也没来，天黑后他只能自己悻悻地回家了。自此以后，白国才心里确信了一件事：妈妈不爱我，只爱她的树！
白国才真正开始了解、理解母亲，是在年疫情期间。这段时间，是白国才有生以来和母亲相处最久的日子。当时正值春日，他几乎每天都和父母去种树。早晨五点钟，叫醒他的是拖拉机的“突突”声，他起床穿衣洗漱收拾完，父母已经装好树苗在车上等他。到了地里，白国才要做的，就是把树苗放到挖坑机挖好的坑里，再进行人工培土。一天下来，浑身散架般疼痛，晚上往往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，衣服都来不及脱。
在这样的“熬煎”中，他时常想：我就干这么点活都这么累，父母是怎么熬过来的？那时候家里没有通往外界的路，父母背回树苗，还有挖坑、培土、浇水都是人工，难怪小时候母亲会因为一棵树苗责骂自己，因为小小的树苗里浸满了母亲的汗水和心血。想想这些，白国才心里就一下下揪得生疼。
殷玉珍（右）给儿子白国才传授造林知识。
那个春天里，他和父母种了两千多亩的樟子松、油松，从“小鲜肉”晒成了“黑包公”，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的皮肤一直黝黑。最重要的是，他曾经铁定心思要离开这里去追逐“星辰大海”的梦想悄然改变着……
白国才“粉”上母亲，是在今年春天。当全家在为耕作做准备时，白国才又一次提出“抗议”：妈妈，咱家这个地就没规划好，一小块一小块的，咱应该把这些树都砍掉，让地都连在一起，这样机器也好耕种。妈妈笑而不语。
立夏后，大风扬沙一次次袭来，在没有树木的沙丘上，沙子连片而起、肆虐狂舞，白国才担心自己种下的玉米种子被风沙掀露，一遍遍查看，他发现，在树木的护佑下，一块块田地安静地孕育着庄稼，几天后20多亩玉米齐刷刷露出嫩芽，望着自己的第一次耕作成果，他坦言：“看着就想跪在地上捧起来亲一下，咋那么可爱呢。”同时，她也被母亲的“远见”折服。
在“粉”上母亲后，白国才连带着“粉”上了沙漠中的这份事业。“这个培土是有技术的，得先把湿土培上，踩瓷实——别小看这一踩，踩不瓷实的树苗根不牢，风一吹就倒了——然后再培干土。栽好以后，再用水车一棵一棵浇透，必须挨着浇、浇透，不然成活率不高，之前一系列努力就都白费了。”白国才一边麻利熟练地栽树，一边介绍“要领”，看不出一点“95”后的样子，俨然一个行家里手。
殷玉珍（右）和儿子白国才行走在松树林间。
今年春天，他和父母又更换了将近五千亩的樟子松和油松，看着自己亲手栽种的树苗迎风摇曳，白国才更加热爱这片土地，他决定留下，帮助母亲守护这片绿。“爸爸妈妈年纪大了，每天依然五点多就起床去干活，看到他们手上深深的裂口，很心疼；他们已经把沙地变成了绿洲，我要把这片树林保护好，搞林下经济。”
今年即将大学毕业、学园林技术专业的白国才盘算着，“爸妈是种树专家，我得结合他们的经验和我的想法，有新的点子，下一步我打算利用互联网，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这里除了有绿色树林，还有有机果蔬粮食，毛乌素沙地不止有沙子，还有绿色产品。”
在儿女们整理的殷玉珍事迹展厅内，全国劳动模范、全国治沙标兵、全国十大女杰、全国三八绿色奖章获得者……看着这些荣誉，白国才谈起心中妈妈的形象——
“七万亩多大，相当于个天安门广场！”这句话，是白国才第一次对母亲种下的这片树林最直观的了解，而妈妈那些“重量级”荣誉，竟然是他通过电视节目了解到的。在他眼中，母亲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农家妇女，不管面对多大的荣誉，回到家中都会匆忙收起证书放下奖章，换上衣服扛起铁锹步履匆匆去干活。
“妈妈曾经说，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把心思都花在种树上，没好好陪伴督促儿女学习，没让我们考上更好的大学。其实在我心里，家就是最好的大学，妈妈就是最好的教授。妈妈，是我的偶像！”白国才说，“我们小时候没有见到沙地中的绿色，妈妈这样做，是让更多孩子见到了变绿的沙地，如果重新选择，我相信妈妈依然会这样做，我也会支持她这样选择。”
殷玉珍给孩子的名字里取了“国”字。这是一位劳模心中的爱国情怀，也是一位母亲对儿女的期盼。正如她所说：我的树就是我的孩子，我的孩子要像我的树一样坚强……
鄂尔多斯日报社全媒体记者：常娜马利*贺龙
原标题：《“妈妈是我的偶像”》
